NCT 黃旭熙 X 李泰容
中午十二點五十分,手機響了。
不是來電話那種悠長的單音和弦鈴聲,而是短促的一下,沒有強迫馬上去看的意味,但卻又淺淺的勾著好奇心。
「泰容你不看一下嗎?」
李泰容搖搖頭,把剛剛隨手放在桌面上的手機調了靜音收回褲袋。
不是他沒有好奇心,而是沒有必要去看。這枝從姐姐那兒承繼來的手機,每天同樣時分都會收到一樣的亂碼短訊,風雨不改。
關於這吊詭的手機短訊,李泰容也有疑惑過。
第一次收到的時候他嚇得衝去問姐姐是不是她的仇家在惡作劇,得到的回應自然是否定的。
「傻瓜,你只有手機本體是舊的,門號可是新辦的,怎麼可能收到我的短訊?」姐姐笑著拍拍他的頭,還是陪他跑了一趟電訊公司。
「這個門號是全新沒有用過的,可能是有人傳錯了?」電訊公司的接待小姐在鍵盤上打著字,在大塊頭的台式顯示器上找尋著需要的資料,可答案依然是否定的。
在嗡嗡作響的老爺風扇下,接待小姐報上了更改門號的價錢,還是個窮學生的李泰容掏了掏空蕩蕩的錢包,決定先把這短訊放著不管了。
而膽小的李泰容也有試過鼓起勇氣給發訊號碼撥過電話的。
「你說亂碼的短訊嗎?我這邊沒有寄出過的記錄呢。」那位操著奇特異國口音的女士疑惑但認真的回應,顯然是沒有把他當成神經病或是騙子,「我們不同台,如果有發短訊的話電信公司一定會收錢的啊。」
心理學說二十一天能養成一個習慣,慢慢地李泰容也接短訊接成了一個習慣。
一天一個短訊,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五個短訊。
李泰容倒是沒有把短訊刪除,反正又不佔空間,接成習慣後看著排列整齊的短訊有種奇異的治癒感。
但是第三百六十六天,李泰容沒有收到第三百六十六個短訊。
持續了一年的習慣被打斷了,李泰容竟然覺得很奇怪,甚至因此而心不在焉。
簡直像是被制約了一樣,他想。
於是他再次鼓起勇氣,打給那個看了一整年但只撥過一次的電話。
「嘟⋯嘟⋯」電話響了好幾聲依然還未接通,李泰容直覺想把電話掛了,可是又不甘心自己的勇氣被浪費掉,倔強地想等到甜美女聲說『你打的電話號碼暫時未能接通⋯』才掛斷。
「喂喂?搵邊位?」對面終於接起了電話,但不再是那位女士的聲音,而是一個處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男聲。
「呃,我⋯」李泰容很尷尬了,他沒有想到門號換了人,又不知道怎麼重新解釋一次那三百多個應該沒有記錄的亂碼短訊。
「汪!汪!」狗吠聲打斷了他的尷尬,他立刻環顧四週,看看是不是正懷著孕Dambi出了什麼事。
「明明Dambi沒有事,那是誰在吠啊⋯」迅速的確認了自家的大肚狗媽媽安安穩穩地躺在牠的窩裡睡覺,李泰容不自覺小聲的自言自語。
「對不起,是我家的狗在吠。」
帶有笑意的男聲把李泰容嚇了一跳,他這才發現自己剛剛不但沒有掛斷電話,甚至一直保持通話中的姿勢忘了放下電話,叫對方把自己的自言自語聽了去。
「你家也有養狗?」對面的少年繼續問道,完全沒有在意李泰容是否打錯了電話。
「有啊,我家的狗狗叫Dambi,是斑點狗。」看完了Dambi的李泰容放了心,不知不覺的被少年帶偏了話題,「Dambi最近懷孕了,我們全家一聽到狗吠都很敏感。」
「Cool!101斑點狗嗎?我家的萊西是蘇格蘭牧羊犬。」少年繼續說道,「我媽看了世界名作劇場以後就開始養了。」
兩人就著狗狗的話題聊了好一會兒,明明是互不相識卻像是個老朋友一樣有話聊,直到聽見少年母親叫他吃飯,他們才驚覺他們連姓名都沒有交換就已經聊了半天。
「我叫黃旭熙,黃大仙的黃、旭日初昇的旭、康熙的熙,下次再聊?」知道自己的名字同音字太多,黃旭熙自我介紹時不忘告知正確寫法,不然對方存了王毓希之類的名字就好笑了。
「好啊,我叫李泰容,李小龍的李、國泰的泰、容祖兒的容。」學著黃旭熙的說法,李泰容也告知了自己名字正確寫法,只是聲音裡滿滿的都是笑意。
掛斷了電話,順手把聯絡人記錄成黃旭熙,李泰容突然發現他忘了問有關短訊的事情。
反正就是這樣了,要不下次再問吧,他想。
通了第一次電話,很快的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有道一回生兩回熟,再加上黃旭熙自來熟的性格,兩個大男孩就慢慢變熟了。
李泰容知道了黃旭熙是個中泰混血兒,比自己小四歲現在才中二,家住在沙田,比起讀書更加擅長運動,打算讀完中三就出來工作。
黃旭熙也知道了李泰容有韓國血統所以名字不像香港人,比自己大四歲,是剛剛考完CE的中六生,家住在荃灣就讀的英文中學特別注重學術成績,因此成績很不錯,是準備要讀大學的未來社會棟樑。
「哪有這樣誇張,」第一次聽到黃旭熙形容自己是未來社會棟樑的說法時,李泰容當場笑彎了腰,「只是成績比較好罷了。」
「成績好很重要啊!可惜我真的讀唔成書。」黃旭熙語氣輕鬆,但李泰容總覺得他聽到了對方的遺憾和無奈,「我是打算讀完中三就出來工作。」
「我幫你補習好了。」李泰容衝口而出,「中三出來能找到什麽好工作?」
於是他們第一次在現實裡見了面。
「沒想到李Sir長得一表人才啊!」
「黃同學也不賴,在學校收很多情書吧。」
兩人說完以後忍不住相視而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說真的,兩個人都長得好看。而且是兩種完全不同類型的好看。李泰容皮膚白皙,五官精緻,笑起來的時候大眼睛彎彎的像弦月一樣,漂亮得緊。一頭黑髮梳的整整齊齊,穿著白襯衣牛仔褲怎麼看都像是個乖學生。
而黃旭熙看著就是個運動型帥哥,皮膚曬得黝黑,混血兒的五官深邃,尤其是那對眼睛亮得很尚未完全長開已能開得出日後的帥氣。一身球衣波褲的造型,比起來學習的更像是準備偷溜去打球的孩子。
「好了,課本拿來。」李泰容朝黃旭熙伸手,接過那疊乾淨得像是全新的課本。
中二的東西對中六的李泰容來說很簡單,他翻了翻黃旭熙帶來的課本,發現除了某些特殊的中文詞彙需要思考一下以外,以他的程度當黃旭熙的老師可是綽綽有餘了。
「我們先從英文開始吧!」簡單檢查了一下黃旭熙不小心夾在課本裡的試卷。李泰容愉快地宣佈課程將由黃旭熙學得一塌糊塗的英語開始,並成功赢得了孩子的哀號聲。
這一場補習,一補就補了大半年。
除了李泰容要補課的星期二,黃旭熙要練田徑的星期三和星期四,他們一星期有四日可以見面見面的地方不固定,有時候是李泰容乘巴士去沙田接黃旭熙,有時候是黃旭熙乘巴士到荃灣等李泰容,星期六日更是直接約在一個地方等。
見了面當然就不只愉(痛)快(苦)學習,深信學習講求「Work Hard,Play Hard」的黃旭熙(沒錯這是黃同學學得最好的一句英文),在補習前後總會拉著養在深閨的李泰容到處玩。
李泰容第一次溜冰,是黃旭熙帶著他溜的。
「容哥你不是吧?這溜冰場在你家樓下你也沒來過?」
「我又不會溜冰!」
「不會不要緊啊,我教你。」
「別鬆手!黃旭熙你怎麼可以放開手?!!」
「只跌了一次就學會了,容哥厲害。」
「不是你突然放手我會跌?」
「最神奇的是你會平地摔但在冰面上卻不會。」
「黃旭熙!」
黃旭熙第一次做飯,是李泰容手把手教的。
「我讓你切洋蔥,不是讓你哭。」
「可是…太辣了…」
「別拿手去擦!嗯,你還是先去洗把面吧。」
「容哥我眼好痛…」
「洋蔥汁入眼不痛才怪。」
「我好似沒有做飯的天份。」
「少磨蹭了,快點過來再試過。」
「哦…」
然後就迎來了黃旭熙的十四歲生日,李泰容開玩笑的送上了好幾本習題說是生日禮物,充滿趣味的看著黃旭熙從不滿耍賴到委屈接受,笑得氣都喘了才拿出真正的生日禮物 - 他親手做的蛋糕。
「旭熙啊,十四歲生日快樂。」
濃厚微苦的六吋黑巧克力蛋糕和笑瞇了眼的李泰容是黃旭熙十四歲生日最美好的回憶。
黃旭熙生日過後的六月,李泰容作為補習老師是否成功的驗證來了,李泰容覺得黃旭熙考試比自己考時還要緊張,畢竟自己考的時候心裡對結果總有點數,但別人考的時候他總不能在他身旁幫著他。
任憑李泰容有多操心,考試季還是過去了,在糟心的派卷日來臨之前兩人一起慶祝了李泰容的十八歲生日。黃旭熙拜託了學校的家政老師,在老師的幫忙下烤了一個小小的紅絲絨蛋糕。
「我們旭熙要送給誰啊?」家政老師打趣道。
「我喜歡的人。」黃旭熙揚著笑容回答,而通紅的耳朵出賣了羞赧的心情。
不像李泰容在一月時有寒冷天氣掩護可以把蛋糕藏一下,七月的艷陽天讓黃旭熙擔心蛋糕融化,一見面就將蛋糕雙手遞上,收到了蛋糕的李泰容十分高興,吃了第一口的時候更是驚喜。
「沒想到你挺有天份的啊!」李泰容吃得像是偷了蜜糖的小熊,外表是漂亮紅色的巧克力蛋糕,配上奶白色的奶油糖霜,是甜美幸福的滋味。
而黃旭熙只是點頭傻笑,沒有說他浪費了多少材料,被家政老師點著他的額頭說了多少次再浪費食材會遭天譴的。
「泰容,祝你十八歲生日快樂。」
李泰容十八歲生日的記憶,就是那個小小的紅絲絨蛋糕還有在一旁傻笑著祝自己生日快樂的黃旭熙。
李泰容生日的兩天後,兩家學校都開始派卷了,李泰容的成績一如自己所料的名列前矛。所謂教學相長,基礎的部分因為替黃旭熙補習的原故而理解得更透徹了。
放學後李泰容收到了黃旭熙的電話,往日高漲的情緒不再,似乎有點低落,隱約帶了點哭腔。
「哥,我考砸了。」
剛上了巴士的李泰容恨不得立即下車換車速更快的的士,也許該將考車牌提上日程了?他在分散注意力的時候想到。
到達了約定的地點,李泰容遠遠就看到哭喪著臉的人型大狗狗,黃旭熙抬頭看到一臉擔心的李泰容扯了一個沒精打彩的苦笑。
「哥,我考砸了。」
「試卷先給我看看。」
拿起了黃旭熙的試卷翻了一遍李泰容只想先拿塊豆腐撞死這個騙他關心的死仔包,再讓為他擔心了一把的自己拿條麵線上吊,這算是考砸了的話他中一和中二上學期應該早就砸到地心冒險了吧?
「黃旭熙你考砸了的意思是?」
「哥借我的筆記沒背全,很多應該懂的都沒有答對…」
黃旭熙失落的模樣叫李泰容消了氣,細細的予他解釋答錯的題目,應要多加注意的題型。
「你這樣就很好。進步了很多不是嗎?」
活潑開朗比起愁眉苦臉更適合你。
黃旭熙的學業問題翻了頁,接下來是學生夢寐以求的暑假,但因為李泰容要備考的原因,兩人的見面時間卻大幅減少了。
說是大幅減少,大抵也是把四日的見面時間縮減到兩至三日而已。
「整整少了一半欸,還不算是大幅減少嗎?」面對李泰容對「大幅減少」的質疑和笑聲,黃旭熙不滿的大聲叫嚷引起了李泰容更大聲的笑聲。
暑假在黃旭熙的抗議下依然維持著一星期一日的補習,但多出來的日子李泰容也沒有把他拘在課本前,而是領著他到處走走,俗話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嘛。
李泰容領著黃旭熙走遍了香港的博物館。在書本上沉悶而死板的文字經過一件件展品和李泰容的解說,成為了一個個生動有趣的故事。當然,黃旭熙也在各個博物館中提供了許多叫人忍俊不禁的笑料和即編即有的鬼故事,特別是在充滿厚重感的歷史博物館,黃旭熙的散發性思維簡直是要散出外太空了。
「總覺得那個女人偶梳著梳著,等下就要流著血淚轉過頭來。」
黃旭熙指著兩人正前方的戲棚後台,博物館搭了一個精緻的戲棚實景作為展品,粤劇舞台上站了小生花旦裝扮的人偶作演唱戲模樣,戯棚後台也模仿得唯妙唯肖,層層疊疊的布縵,前方貼了大老倌名字的收納用木製衣箱,還有正在對鏡化妝的花旦人偶。
黃旭𤋮指的就是那個花旦人偶,人偶的造型逼真、描眉上妝的姿勢自然,加上略帶哀怨的粵劇唱戲聲,還真的挺像那麽一回事的。
「感覺她好像正透過鏡子窺探著⋯唔唔!!」黃旭熙的話戛然而止,因為李泰容伸手死命地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再說這種話我就讓你永遠開不了口。」李泰容擱下了狠話,在黃旭熙連連點頭下終於鬆開了手。
但過了沒多久黃旭熙又放飛了自我,把李泰容的話忘到爪哇國了,指著展示櫃中由明亮金銀線繡成的密地裙褂,張口又說:「容哥你覺不覺得晚上會有鬼新娘⋯」
李泰容再度伸手捂住了他的嘴,這次更連鼻子也捂住了,讓黃旭熙差點缺氧窒息再放手,等下一次黃旭熙開始不經意的編鬼故事時又再重新上演,整個過程就像莫比烏斯帶一樣不斷循環了整個暑假。
暑假尾聲,李家姐姐說要給李泰容買新手機。
「你看看有沒有什麼資料要轉去新的手機?」
李泰容翻出了紙筆記下要保留的資料,好讓店家幫忙轉一下。
電話號碼、短訊?
想到了那三百六十五個亂碼短訊,李泰容按了幾下進去看看要不要轉移至新手機,卻發現所有的亂碼短訊都消失了。
「姐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亂碼短訊嗎?」
「記得啊,怎麼了?」
「都不見了,一個都沒有了。」
李泰容有些疑惑的搔搔頭,但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反正發送者也沒有記錄,他很快就把消失的短訊拋諸腦後了。
只是第二天,手機在中午十二點五十分久違的響了。
『n a^o7 I』
和先前的亂碼短訊一模一樣,不論是內容和電話號碼,但不同了的是寄件者那裡不再是一串八位數字的號碼,而是聯絡人黃旭熙,黃大仙的黃、旭日初昇的旭、康熙的熙。
李泰容沒忍住給黃旭熙撥了一個電話,在一分鐘之內。那等待接通的嘟嘟聲今日聽來更漫長,漫長得叫李泰容感到焦躁。他知道短訊的內容絕對不是什麼壞事,畢竟是黃旭熙傳給他的,但他急不及待的想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喂?容哥?」
「短訊是什麼意思?」
「吓?呃…就是…」
「都是亂碼我看不懂。」
「哦,容哥你把手機倒轉看看。」
李泰容跟著指示做,退出通話頁面的時候還不小心掛掉了黃旭𤋮的電話。霹靂啪啦的按了一通以後回到了短訊頁面,他把手機倒拿著看,終於弄懂了亂碼下隱藏的甜言蜜語。
『I Love u』
黃旭𤋮估摸著李泰容已經看懂了,又撥了個電話過來。
「喂。」
「你這是什麼意思?」
「呃,表白?」
李泰容大笑出聲,嚇得黃旭熙差點把手機掉在地上,但還是鼓起勇氣的繼續說話。
「所以泰容你答應了嗎?」
「你還小…」
「那就等我長大。」
終究還是沒有直接答應黃旭熙的求愛,但李泰容換手機的時候喜滋滋的讓店家幫他把電話號碼和唯一的短訊轉移到新的電話上。
啊,忘了告訴黃旭熙有關那三百六十五個短訊的事情了,下次再告訴他好了,就當是時空錯亂產生的微妙物語?李泰容浪漫派的腦袋瓜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不過,直到他們真的在一起了,黃旭熙還是不知道李泰容最開首為什麼會給他撥了電話,自然也不知道那三百幾個發送失敗的短訊在他出現之前已成功讓李泰容對這段愛情暗號上了心。